12月8日晚上的小印度暴乱,不只新加坡人感到吃惊,外国人同样深感意外,因此外媒也大肆报道。过去四十多年来,新加坡这个安宁的社会从未发生过类似事件。对未曾经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动乱的人来说,也许一时之间还无法真正体会其严重性。相信其他国家正在密切关注新加坡接下来会有怎样的后续行动。因为,在很多地方,这是常事,但在新加坡却绝对是不寻常的。李显龙总理已要求内政部设立调查委员会,以彻查事故起因,以及各方是如何处理这起事故的。委员会也将检讨现有管理外籍劳工聚集的措施,并探讨这些措施是否足够,以及如何改善它们。种种迹象显示,暴乱在顷刻间爆发,是警方始料不及的。而且,暴民似乎专门对准了赶赴现场的警车、救护车、警方人员和民防人员。被暴民掀翻和纵火烧毁的都是警车和救护车。暴民甚至以敲破的玻璃酒瓶、砖块、石头等攻击警方人员。
暴乱的导火线,是一起死亡交通事故。一名印度客工被一辆私人巴士碾过,身体被卷在车底,民防人员应召抵达现场后,设法将他拉出,过程中聚集在现场的约400人中,有人攻击肇祸的巴士,随即触发暴乱。赶到现场的东陵警署警力采取了守势,直到镇暴警察赶来支援和控制局面。东陵警署署长在12月9日晚上的电视节目中被问及警察的反应时说,由于肇事地点车辆拥堵,镇暴车行动受阻,估计抵步时间受延缓约15分钟。据当局的文告,民防人员在设法拉出死者尸体时,暴民便丢东西攻击他们。总共有9辆民防部队的车辆遭到损毁。5辆车被烧,包括一辆救护车,3辆警车和一辆交警电单车。警方在现场逮捕了28人,其中24人已于昨天被控上法庭。40年来首见的暴乱,是一起孤立事件,但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单纯从执法的角度看问题,而必须对问题做更深层的思考。首先,可以确定的,这场暴乱涉及的是一群客工,而且是在特定的情景下发生。所谓特定的情景包括车祸、民防人员救人的过程、群体性情绪以及酒精的作用。警方初步调查显示,出事时死者喝醉酒;而出事地点周遭一带,就是来自南亚的客工周末群集、酒肆林立的地方。换言之,这不是一场因劳资纠纷或社会矛盾引发的骚乱。但攻击警员、焚烧警车的暴力行为却是令人震惊的。值得庆幸的是,没有造成更加重大的人命伤亡。
等待调查委员会提供答案,最大的疑问是,这群客工一来为什么会突然间情绪失控?二来为什么他们胆敢放火烧毁警车和消防车,甚至攻击现场警方和民防救护人员?新加坡警察的威名,客工们不可能不晓得,然而参与骚乱者为什么偏偏把矛头对准他们?看来这是连警方一时之间也大惑不解的问题。我们只能等待调查委员会提供答案。其次,这次暴乱又一次突出小印度一带的治安课题。这其实并不是个新问题,但似乎至今还没有找到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有些读者或许还记得,1992年的时候,当时的惹兰勿刹集选区议员朱为强就曾提到客工于周末夜晚,在小印度一带聚集引起居民关注的问题。不幸的是,他的一些措辞被视为有冒犯性,以致重点失焦。20年过去了,小印度虽然不时有客工醉酒闹事,但都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一些客观情况的发展,显然指向情况有所恶化的事实。据12月9日《海峡时报》报道,近年来,那一区的国会议员和居民,都对公共场合酗酒的问题表示关注。有一名居民说,星期天他就出不了门,亲朋戚友也不愿到访,到处都是酒瓶,也散发出尿味。摩绵-加冷集选区(包括小印度)议员之一潘丽萍对该报说,政府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勇敢采取一个立场。她也指出,内政部过去所采取的辅导做法行不通,因为这需要时间,而客工多只是过客。此外,这一区的议员,包括担任交通部长的吕德耀也都认为,当局不应发出太多的酒肆执照,特别是靠近民居的地方。也正因此,内政部其实正在就两项拟议中的措施征求公众的意见。其一,是禁止人们在组屋底层、路边等公共场所喝酒;其二,是限制酒肆卖酒的时间。可惜,暴乱“提前”发生了。这说明,当局确实需要对问题有新的思维和不同的处置方法。
是的,数以万计的客工离乡背井来这里劳作,他们需要在周末有个去处。于是,这些年来,我们有了小印度(实龙岗一带),小泰国(美芝路一带)、小中国(芽笼一带),还有菲佣喜欢在星期天聚集的乌节路等。这也带来了新的治安问题和挑战。此外,百万客工大军在社会里流动,什么是我们社会所能承受的限度,什么又是我们可控的限度,这些应该都是有必要进行全面审视的问题。事实说明,我们不能假定永远不会有大事发生。而一次突如其来的暴乱事件触发连锁反应的可能性也是不容低估的。一些网民胡言乱语甚至煽风点火行径,尤其令人心寒。今天的手机和网络时代,和1990年代已经大不相同。比方,如果控制不好,谣言就很可能通过手机短信和网络迅速散播,并可能带来可怕的后果。这次事件再次暴露网络危险的一面,我们有必要把防范网络谣言列入心理防卫。最后,值得注意的当然是警方的应对方式。这是警方四十年来遇到的第一场真真实实的暴乱。警察的应变能力受到一次严酷的考验。有人觉得,警方过于克制,这使到在场的警员生命安全受到莫大的威胁。但事实是,警方在一个小时内控制了事态,而且也没有动用武力和枪弹。面对那种险恶万状的场面,警察能沉着应付,表现是专业的。不过,从镇暴队赶赴现场受到交通阻碍这一点来看,允许大量客工在周末聚集于小印度,并安排巴士载送的做法是不可持续的。从执法的角度看,警方今后必须确保在类似人潮聚集的地方,都应备有执法人员在必要时迅速抵达和布阵的空间。一场暴乱突如其来,也很快就被平息了,但它的余波肯定还会继续在许多国人心中荡漾。它应该让我们汲取深刻的教训,所谓治安,就是国家必须具备足够的治理能力,也须有应付各种不测之变的能力。我们不能假定,安定是可以自然持续的。
不同族裔应成为社会新熔炉,一向治安良好的新加坡发生44年来首次暴乱,小印度区一名印度外劳被巴士撞死,引发群众打砸巴士和焚烧警车,受伤人员包括22名警员和12名民防队员,并有24名印度籍和两名孟加拉国人被捕。李显龙总理指暴乱是重大事件,政府会尽力追查疑犯将肇事者法办。此事使笔者想起了《联合早报》高级评论员傅来兴今年8月1日在《言论》刊出的专栏文章《大熔炉 沙律碗 新熔炉》(以下简称《熔炉》)。文章回顾了不同民族在一个国家中熔合的历史和过程,总结了不同族裔相熔的不同特色,指出了新的历史时期用新熔炉比保留各自特色、味道的“沙律碗”和带有强烈归化意味的大熔炉更有优势,提出新加坡促进民族新熔炉的好建议。此文不仅对新加坡人有意义,对香港日益制造“本土化”和“内地人”矛盾和排斥也有很大启示作用。历史巨轮驶入21世纪,政治和经济全球化已不可避免,由此促使各国不同民族相熔合已是不能抗拒的洪流。新形势产生“新熔炉”,也要求各国政府在如何处理不同族裔人民的融合作出调适。
其次,大熔炉的历史证明:唯有不同族裔的人种加入,才能取长补短、互相促进、同创佳绩。新加坡是由华族、马来族、印度族及其他族裔组成,立国才半个世纪,就取得骄人的政治、经济成就,证明“新熔炉”确比沙律碗、大熔炉更适合新时期、新形势的发展。当然,新熔炉要熔得好,烧炉手更是关键。近半个世纪,由李光耀、吴作栋、李显龙为首的人民行动党政府,恰如调羹高手,把新熔炉熔得火候适中,族群和谐,屡创佳绩,功不可没。新加坡国民的融合易做,是因为大部分新加坡人得益于国家的繁荣富裕,处于“小康”生活之中而“衣食足,知荣辱”。可是,此种“橄榄形”社会若忽略了两头尖的贫富悬殊,则贫者不满无法疏导发泄将是社会的干柴,一点火星将燃起熊熊大火而不可收拾。香港应从新加坡这次的暴乱中吸取教训。香港有数十万来自菲律宾和印度尼西亚的家务劳工,一直相安无事。但是,近日有政客借着纪念三年前马尼拉人质事件造成8名港人伤亡而挑动排外情绪;也有人以越来越政治化的态度排斥内地同胞,制造“被赤化”、“ 被规划”、“光复上水”等流言,要抵制内地同胞到港购物、旅游、移民。这种自闭症正在危害香港的生存和发展。重读《熔炉》一文,就应明白香港与内地熔合、与国际接轨不可阻挡,何况香港与新加坡一样都是国际金融中心和经贸中心。新熔炉太重要了,人人都应有心理准备和以行动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