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2013年要报读小学。几个月前，有一天她回家向我们宣布，她要去ABC小学，因为她幼儿园的朋友告诉她：那里可以“早上玩、下午玩、中午做功课”！看来，她必要失望了。能做这样安排的小学，大概目前还无法在新加坡找到吧。这让我想起数月前曾看过一套有关芬兰教育体系的纪录片（Finnish First: Dan Rather Reports on Education）。片中拍摄一所芬兰小学，每天上课四个半小时。学生每上45分钟学习课，便有15分钟户外时间。不管晴天雨天，所有学生都得走出课室到户外玩或活动。上周会时，全校学生聚集在礼堂，师生们以各种表演呈现“多元性（diversity）”主题。这些小学生还会有75分钟的“嗜好时段（hobby time）”，让学生进行他们喜欢的活动。一群学生组成了摇滚乐队，另一班学生选择学习默剧演出，这些都不算是课外活动，而是在每日四小时半的正规上课时间内进行的。回到课室，到了学习安全意识的时间。老师以道具实验讲述了火的作用与危险，以及火生火灭与空气中不同气体的关系。上音乐课时，学生跟着教务人员的引导，各自演奏手中的不同乐器。上语言课前，老师先让学生们躺下，暗灯闭目静心，作好准备迎接他们将学习的新知识。片中一位老师被问及：拨这么多时间给小朋友玩，你哪有时间教书啊？她答说：“若不让他们玩，我怎么教书啊？”
别看芬兰孩童“玩乐”时间多，与其他国家的教育体系相比，芬兰学校其实更注重学习。有超过30年教学及教育经验，目前是芬兰教育与文化部官员的帕思·萨尔博格教授（Pasi Sahlberg）说，花长时间在准备考试和进行测验，其实是缩短了学生的学习时间。他说：“我们教导学生如何学习，不是如何考试测验。”但这并不表示芬兰学校没有任何测试，只是这些都是个别学校根据教育部统一课程方针设计的测试，而这些测试成绩不公开，只作为参考，让教师调整教学方式，而非评估学生。教师们也普遍认识到，测试成绩无法取代他们对学生更全面的认识。另外，学校也推崇让学生自我评估，以让他们了解自己的进度并规划自己的学习。回头看看亚洲的教育理念，曾看过一本由一位中国父亲撰写关于他如何培育出质优孩子的书。这位父亲说，工厂生产线上的物品，一般达60分就及格通过。孩子入学经过各个阶段的铸模、规划、塑样与包装，某一程度上跟工厂生产线还蛮相似。在这个大规模的生产线上，拿60分其实就品检通过了，硬是要拿90分甚至是100分或许会对工厂机件产生过度要求并出现过热反应。这位家长于是跟他的孩子说，我只要求你学校的作业满60分，其余时间，鼓励你花在发展自己的兴趣上。这位父亲的想法是，培养对学术知识有100分的人才，他们将能胜任于技术知识的挑战，是大企业愿意聘请的员工。培养自发自信的智者，他们当中将不乏创建品牌的大企业家。这位家长与芬兰教官的思考角度是一致的。通过引导发展孩子的兴趣，以及给予全方位的学习，去发掘个别孩子的长处与优势，建立信心。与此同时，平衡培养孩子的学术知识、生活常识与智慧。
知识与智慧，孰重孰轻？教育学家会说两者都重要。但落实到校内和课堂上时，常常为迁就评估要求而测试较能量化的书本知识，然后冀求智慧能伴随知识而来。或许华族文化里几千年来受科举制度的熏陶，许多家长仍然希望自家能出个秀才状元。
芬兰教育体系目前呈现的模式，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在1963年时，芬兰国会作出大胆决定，以改革教育体系作为复苏战后经济的策略，提供每位学童九年的免费教育，大大提高国民教育程度和升学比率。至于教育理念，则是通过全国讨论赞同的一套价值观，摒弃竞争分流排比、提高教师资格与声望，以及着重学生全方位发展。新加坡在1979年也曾经历一项重大的教育改革，同样是为了提高国民的总体教育程度以推进国家发展。我们采取了分流制、改善教职员福利，以及推崇因材施教与任人唯贤的教育与社会价值观，中间历经数次的政策调整与改革，发展至今天的教育体系面貌。由于理念不同，如今新加坡儿童，乃至他们的父母，在学前教育就开始竞争和排比各类名次，小学报名对一些父母来说更是煞费苦心。对于小女的愿望，最终是要让她失望的。只能殷切期盼她即将展开的求学道路是开阔有趣，且持平善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