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留英博士生的安全故事

从2006年6月10日,到目前为止,是梁东到英国以来最为难熬的一段日子。他每天都在等利兹Weetwood警察局关于是否起诉他的决定。梁东是利兹大学在读博士生,来到英国已经快5年了。虽然其他触目惊心的经历也很多,但这么严重的却是第一次。

6月10日大约8:30左右,梁东从同学家聚会回来。他们聚会的目的是商量为中国失学儿童捐款,但是回家路上经历,使得他现在喟叹,“是不是好人真的没有好报!”

夏天的英格兰,九、十点钟天还是很亮。海德公园的草地上还有三三两两的人坐在那里闲聊,梁东于是打算穿过海德公园回家,公园内有一个运动场。当梁东骑车经过运动场的时候,对面过来一对白人成年男女。当梁东同学几乎经过两人的时候,突然感到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下。梁东差点从车上掉下来,当梁东稳住并停下自行车之后,那名白人女子继续上步推搡梁东,嘴里并骂着fuckingChinese,滚回你的国家,滚回地狱去……

梁东试图躲开白人女人的攻击,但就在这时候,同行的白人男子冲了过来并喊道,不可以和女的打架,然后再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冲过来对着梁东的眼睛连续猛击了两拳。此时的梁东大脑一片空白,眼睛马上严重充血,眼镜也不知去向。按照梁东的回忆,“幸亏自己戴了眼镜,否则眼睛可能就不行了,也幸亏自己戴的是树脂镜片,否则眼睛可能已经瞎了。”

面对这名高大的白人男子的继续袭击,深度近视的梁东在情急之下手碰到了裤兜的钥匙串,上面有一把瑞士小军刀。那名白人男子继续上前攻击,小刀划破了对方的胳膊。这时候,围观者逐渐的聚拢过来,梁东对围观的人大声喊道,CallPolice。一名德国青年过来警告那名白人男子等待警察的到来,并试图阻止他继续接近梁东。

然而,在这个时候,梁东发现那位白人女子此时已经召集了一群大约十余名白人成年人往这边过来,按照梁东的回忆,“真得很感谢那名德国人,还有周围的一些人,但大多数都只是围观”。看到那名白人女人和那一群人马上就要走过来了,梁东丢下自行车,顺着原路向HydeParkCorner跑去,当快要跑到HydeParkCorner的时候,后面已经有几个人追了上来并试图从后面袭击梁东。

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梁东跑进了一家便利店,并告诉保安自己被那群人围攻。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冲了进来,试图袭击梁东,但被保安拉了出去。此时,保安看到了后面追赶的人群,把门给关上。随后追赶而至的人群,开始用脚踹门,最终,有一名高大的白人男子冲了进来,朝着梁东逼近过来,并且顺手从货架上拿起了一瓶酒。店员赶紧夺下酒瓶子,但是梁东还是挨了对方几下。情急之下,一名店员将梁东锁进了Securityroom,并打电话叫了两次警察。

警察局遭遇

警察终于来了,梁东随后被带上手铐带到了Weetwood分局。到了警察局之后,梁东配合警察作了登记,然后换了衣服,原来的衣服作为证据被保管。梁东要求通知大使馆和一名朋友,和要求一名律师。

由于眼睛疼痛难忍,在梁东的要求下被带到了医院,然后就是在医院中七八个小时的漫长的等待,直到第二天凌晨七点左右才作了简单的检查。一夜没有允许喝水,一夜没有睡觉。据梁东回忆,在去医院之前有人问他是否要喝水,但最终没有人给送来。

回到警察局后,梁东被拍了照,然后关到了一间小屋里。梁东说,在被关进小屋之后,已经没有什么时间的概念了,只记得被叫醒了两回,一回是警局的医生做记录,另一回是要求他换房间。

大约在下午的时候警察开始interview梁东。问话的是一名白人女警察和一名白人男警察。在整个问话过程中梁东印象最深的是白人男警察花了半个多小时问梁东拿刀的动机。

梁东后来说,在一夜没合眼,一夜没喝一滴水,仅仅睡了几个小时的情况下,真地感到很累很累。不明白为什么警察要问相同的问题那么长时间。他们不关心谁袭击了我,不关心哪里可以找到证人,甚至不关心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只是想诱导我说出我有动机。

由于在这儿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他们问什么,就尽量回答什么。也把中国人不会拒绝别人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但试想,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在感到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谁又会想那么多呢。

但最后,在感到很累很累,同时又感到问题很奇怪的情况下,对他们说,我不是久经训练的职业杀手,在那种情况下,没有办法对准某一个部位,也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做一个计划。但是我现在十分的累,真的需要一个break。

后来,警察解释为什么梁东有一个这么长的interview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是由于梁东的名字和一个偷渡者的名字很相似。问话之后,梁东被带去采了指纹和DNA样本。最后,警察通知梁东下一次的interview将在8月8日举行。

转眼即到8月8日,梁东来到了警察局,警察通知对方的医院证明还没有拿到,是否起诉的决定要到9月10日才会做出来。梁东再次向警察强调,一定要找到那家便利店的录像。并且,梁东发现,保释的罪名由无意伤人(Section20)变成了故意伤人(Section18)。

9月10日,梁东再次来到警察局,得到了相同的结果。警察再次通知,下一次的interview会在10月12日。

又是一个月的漫长等待,终于到了10月12日,梁东又去了警察局,结果令人惊讶,警察通知,梁东需要再等5周,下一次的时间是11月29日……

与律师合作

梁东与那位白人律师的合作也出现了问题。在6月11日,第一次录口供时候,梁东向警方强调了录像的重要性。此后,梁东按照朋友的建议,请那位律师给警察局发一封正式声明,要求从那家便利店收集当天的录像。

8月30日,梁东告诉律师,案发当天帮助他的保安在星期天就要离开英国了,请律师在这位保安走之前,与他取得联系。梁东的律师答应了梁东的要求,还表示一定会给警察局写信,并给梁东发一个备份。

结果,到了9月18日梁东发现自己的律师还没有和那家便利店联系。于是他给自己的律师打电话。在电话里,梁东第一次问律师,是否给警察局寄了那封信的时候,律师说我已经做了,第二次梁东继续追问的时候,律师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提到在8月7日的时候,他和警方有个personaltalking。于是,梁东在电话里,第三次问律师是否给警察局寄信了,律师回答说,Iwilldothat。然而,等律师给警察发了声明之后,那位关键的证人保安已经走了。

实际上,为了保存这份证据,梁东自己也进行了努力。在梁东被从警察局释放出来的第二天,也就是6月12日,梁东被放出来的第二天,梁东和他的朋友去警察局,再次强调希望警察去那家便利店取录像带,警察的建议是,如果我是你,我会先到那家店里,告诉那里的经理,保存录像带,告诉他们,过两天,警察会来取作为证物。梁东的朋友随后就去了那家便利店,当时一位英国白人经理答应把录像带保存起来。

8月30日,梁东在要求律师给警察写信,要求警察到便利店收集录像带。然后,梁东的朋友第二次联系这家便利店的时候,接电话的是另外一位经理,他说警察没有来。同时,这位经理表示,不允许自己的店员写证词给私人,只能给警察。梁东分析说,“作为当地人,他也不想卷这样的事情中去。”

由于律师没有及时要求警方收集录像带,那盘记录了当天袭击现场镜头的录像带最终消掉了,作为重要目击者的保安也离开了英国。

漫长的等待

梁东从6月10日,等到8月8日,从8月8日等到9月12日。又从9月12日等到10月18日,现在,还要继续等到11月29日。漫长的等待,但还远没有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随着时间的流逝,梁东越来越担心在这场可能的诉讼中,处于越来越不利的地位。

目前,警察关注的焦点是梁东同学拿刀子故意伤人还是进行防卫,而拿刀故意伤人是很严重的罪。

梁东同学说,身边的朋友,导师,了解我,相信我,但到了法庭上,法官和陪审团不了解我,所以不一定会相信我,他们更需要看的是证据。然而,目前看来,对梁东有力的证据正在不断的消失。

首先,那场纠纷从梁东受到那位白人女性的背后推搡,进而两人发生争吵,白人男性先拳击梁东的眼部。但是,当时运动场上的围观者,在远处很难看清楚三人之间冲突细节。而那名推搡梁东的白人女人却作为一名证人出现。身边有很多那名白人女人找来参与袭击梁东的人,他们可以很轻易得出来作证,或是被警察无意中挑选出来作为证人。但真的会有不相干的人会为了一个外国人站出来挑战那一伙本地白人吗?

其次,非常关键一点,梁东受到击打的眼睛,可以在便利店的录像中看到(由于对方不承认袭击了梁东的眼睛),可惜录像,由于警方没有去取证,也已经被抹掉了。

第三,那些丢失的记事本、钥匙让梁东一直很担心。因为记事本上有自己的家庭地址,那些房门钥匙都是和瑞士小军刀挂在一起,当时都丢在了现场,警察也没有找到。“只要那群人里面,稍微有心一点,就可以直接找上门来”。梁东说,“而且我不相信一旦发生这样的情况,警方能够为我提供什么保护?当警察赶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因此,按照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这个事件,首先是起因那一段被模糊掉,后面的一群白人围攻梁东同学也会被淡化,关键部分剩下来的就是,梁东同学的小刀划伤了那位白人男子。这将是对梁东同学非常不公平的一个结果。

利兹的生活记忆

这场漫长的等待,让梁东同学对于英国司法系统和利兹当地的治安越来越失望。梁东同学回忆说,在英国呆了5年,被偷了5次。2001年,他和同学们刚刚来到英国一个月,结果住所的后门被人踹开,他和同学的价值5000镑的笔记本电脑、手机、电视被洗劫一空。当时警察来做了纪录,采了指纹,但是一直没有破案,甚至连进一步行动的反馈都没有。

第二次发生在一个星期后,地下室的门再次被人踹开,上次没有拿走的手机充电器,光驱,软驱被统统拿走,并且在一间卧室里,发现了一把刀。没有人可以想象到如果家里有人,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接下来的经历让梁东对利兹生活越来越感到沮丧。到目前为止,梁东在利兹当地一共搬了6次家。只有第5次,他和几位英国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平安无事,其他4次,几乎都有被偷和骚扰的经历。

发生事情后,报警几乎是没有用的。梁东说,身边有好多同学被偷,被抢,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谁的事情得到了解决。

就在前不久,也是梁东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月左右,又有一名中国学生在海德公园被两名白人袭击了。但他没有梁东幸运,虽然也是树脂镜片,但镜片被打碎并进入眼睛,目前,这位中国学生只能在朋友的陪同下,经常的往返于医院。而袭击人依然在逃。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光明,还是黑暗……